情定浮生（二十）伤
潘箭迟从来没怎么过东江，后知后觉上来接待的人被他打发走了，他又不愿意住酒店。
他来他儿子这，当然要住儿子家。他还想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迟瑞没吭声的就开车把人送到了迟家的公馆。
潘箭迟背着手瞧瞧，这小洋房还挺气派。想着儿子这么年轻，这房子估计是买不起的。“儿子，你这是租的还是买的，要是租的爸爸给你买下来。这房子还不错。”
罗浮生看他父亲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决定告诉他这里不用付租金的好消息。“爸，这是迟瑞的房子。不用买了。”
潘箭迟脚步一顿，皱着眉头问“你就住这儿？住多久了？”
罗浮生不知道刚刚还好好的，现在是怎么了“我住了两三年了。”
迟瑞知道alpha的领地意识，赶紧解释“督军，我这两三年都在军中，就上次您给批了假才回来的。这里人多方便照顾才让浮生住这里的。”
迟瑞发现自从督军知道浮生是他的孩子以后，对他是越来越挑剔了。可不能让督军再认定他是个拐骗Omega的浪荡子。
潘箭迟在沙发上坐下，看罗浮生站着，把罗浮生也拉着坐下。
对站着的迟瑞用说不上严厉的语气说“迟瑞啊，我一直觉得你懂规矩和现在那些轻浮的alpha不一样。你和浮生连订婚都没有，就住在一起，不合规矩。”
迟瑞微微低垂着头，保持在长辈和上司面前的恭敬仪态“是我顾虑不周”
迟瑞认了，罗浮生那边可行不通。“爸，迟瑞是好意。再说我们又没怎样。”迟瑞连亲吻都是很少主动的。
潘箭迟听了罗浮生的话更加嫌弃迟瑞。装可怜是吧。
“反正不可以在这住了，浮生，你之前住哪？”
“我之前住美高美楼上，爸，你要是去不太合适。”罗浮生想了一下他爸坐在美高美，舞厅里的歌女们粗着嗓子唱“结我团体，振我精神，二十世纪新世界，雄飞宇内畴与伦”的爱国歌，那画面还是很震撼的。
潘箭迟也不是年轻小伙子，不爱去那种地方，倒也没罗浮生想的那样古板。毕竟，在发现罗浮生是自己和少爷的孩子之前，还夸过迟瑞下手够快的。
“那你和爸爸去住酒店，我这几天让郭副官给置办套房子。迟瑞啊，你就不用更来了，好好在家休息吧。”
不由分说的扯着罗浮生走了，郭副官临走拍拍迟瑞，一切尽在不言中。
罗诚开始还觉得他大哥横空出世的新爸爸虽然厉害，但挺吓人的。
没想到对他倒是和颜悦色的。
“你是叫罗诚是吧？”
罗诚一下子站直了“回督军的话，我是叫罗诚。”
“行了，你大哥现在不用你保护了，你跟着郭副官下去玩吧，这酒店里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别客气。”
罗诚颠颠的下去了，有人请客还是大富人请客，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潘箭迟定了一个套间，让罗浮生和他住一起。
他拿起个苹果，翻出一把刀“喜欢吃苹果吗？”
罗浮生点点头。想想，也拿了个苹果，掏出自己常常把玩的蝴蝶刀削皮。
“你这孩子，这么喜欢吃吗，一个还不够？”
罗浮生用刀的技术不比潘箭迟差，薄薄的连成一片，还没有断的。“我不是给你削的吗”
潘箭迟一顿，手上还在动。“你..会不会怪爸爸来晚了。”
罗浮生没想到一直轻轻松松的父亲会问这样的话。“我以前和洪澜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爹活过来。就是天天骂我打我管我，我也高兴。所以父亲你还活着比什么都强。诺，我比你会用刀”
罗浮生把苹果放在餐盘上，起身看东江夜景。
潘箭迟擦了一下眼睛。“你是比爸爸强。不过，我也不差。”
潘箭迟把苹果递给溜达回来的罗浮生。“你长得很像少爷，不过性格可一点不一样，他可不会安慰我。”要是少爷，估计会嫌弃的问他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罗浮生大口吃苹果，再放在嘴里慢慢嚼。“爸，我问你个事啊。你怎么叫我爹少爷啊。”
“我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就喊他少爷，喊习惯便再也改不了了。”潘箭迟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里。这段时光是如此甜蜜，让他想起来就忍不住笑意。
“你别看我如今也是前呼后拥了，当年我不过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运气不错。和赫赫有名的罗家沾了点关系，可以和本家少爷一起读书。哪个时候我哪愿意读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上课的时候我都是站着听的。少爷连个眼神都不给我。要不是我后来在武课上表现的还不错，哪有和少爷认识的机会。”
罗勤耕很少和自己说家里的事，罗浮生一直以为他们家是可以追溯到八代的穷鬼呢。听着也觉得稀奇有趣的很，好像是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爹。“我也不爱听课，不过我们老师连罚站的机会都没有，我都是直接翘课的。”
潘箭迟这才找到了和儿子沟通的方法，看儿子是感兴趣不是勉强迎合自己。更愿意讲些。
“你和你爹真的很像。没有分化前，岳父岳母对少爷寄予厚望。毕竟少爷从小虽然看着孱弱些，但身体很好，武课虽然没有文课好，但也不算太差。少爷好强，一直把我当他武课的假想敌。”
“这倒是我爹会做的，他在洪帮也是，大家看他是个书生，不让他去打架的，原来只是个记账先生加狗头军师。他自己也要去抢地盘。后来就成了洪帮的二把手。”
少爷以前是很讨厌这种刀口舔血的黑社会的，怎么会进了洪帮。“我听迟参谋说，少爷当年是惹了人才没法教书被赶出来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罗浮生现在想起来已经没有了儿时的害怕“爹当年在富民中学教国文，看见有一个校霸alpha的中学生在殴打一个beta。他就上去劝阻，那人不听。我爹想那我是老师你怎么可以不听的我的。咔咔咔三下就把那个人给撂倒了。结果倒霉催的，那烂人是市长的三姨太的侄子，校方和那龟孙子的龟爸爸让我爹道歉。我爹给他们倒个奶奶的歉。跑到学校演讲台上当着全校的面说他不会道歉，没门，下次见他还打他，打少了都对不起国家和社会。”
潘箭迟笑了，少爷原话一定不是这样的，不过浮生的意思到了也就可以了。“好，知道人就好。既然是少爷认定打少了不行的人，我多少要帮上一帮的。”
罗浮生没想到他父亲这么久的事情都要报复回去。大概是真的很在意爹受的委屈吧。“所以？爹和你，是少爷恋上男仆，离家私奔，苦守寒窑的故事。”
潘箭迟哈哈一笑“我可不想像迟瑞一样不懂规矩。我们可是合法夫妻。虽然你奶奶只是一个beta,你爷爷也是一个信息素都很弱的alpha，可我很幸运，分化成了一个alpha，从信息素上判断还不差。少爷却分化成了一个Omega。这对书香世家的罗家来说是晴天霹雳。因为少爷已经是独子了。所以，少爷就说要招婿，当时alpha因为在战争中的作用突出，已经是前途无量了，对少爷心动的人很多，可愿意入赘的少，我就被选上了。”
罗浮生歪歪脑袋”怪不得我姓罗呢。”
罗浮生听了一大晚上的父亲爹亲恋爱史。知道他父亲在他爹分化成Omega后偷偷违背罗老爷的命令教他武术，后来还教他打枪、第一次开枪的时候，他爹吓得差点缩成一团。
他父亲如愿以偿、兴高采烈入赘到罗家，在罗家和自己母亲的支持下，外出日本留学。
用省下来的生活费和奖学金在大阪的一家钟表店里买了一块怀表回来送给他的少爷。
后来他们成婚后，军阀攻了进来，紫禁城里几次易主。以文立家的罗家家道中落，偏偏还有些古玩字画、奇珍异宝惹人眼。
他这个便宜女婿想着替罗家振兴门楣，给少爷庇护就从了军。
后来阴差阳错便失散了。
他的死讯一传开，罗家的远方亲戚，郦家的叔伯阿姨垂涎罗家的财产，一些有势力的alpha推波助澜，就想着最后能得一个美人。
这样的情况下，罗少爷只能远走他乡。
潘箭迟从没放弃过找他。“少爷虽然是个Omega，但他聪明、会用枪、能打。所以我一直觉得他在某个地方活着，等我回去接他。然后还会嫌弃我来晚了。我怕少爷生气，没一刻敢放松过。”
对罗浮生而言，他爹是十九年前去世的人，眼泪已经流的够多，血淋淋的伤疤也得到了时间的愈合。可对潘箭迟来说，这是一个新伤，直直的剜走了他心口的肉。
只有在夜深人静，不经意间流露出他的伤痕。
“林道山没死，爸，你其实。。不用顾虑我的。”这个消息是罗诚从大小姐那里得到的。
潘箭迟摸摸他的头“傻瓜，我是你爸，怎么能不顾虑你呢。那老头死有余辜，可他儿子我听说是你的兄弟，对你也还算不错。我杀了他，以后你们再也没法相处了。反正他那么大年纪，中了几枪，也活不了多少年。被良心谴责对他那种道貌岸然的人来说也是惩罚了。我已经来晚了，没给我宝贝儿子什么，总不能还给他添乱吧。”
父亲的手很大，揉他头的动作很粗鲁，可那种感觉是迟瑞没法给他的。
潘箭迟那么一揉，罗浮生就涌上了许多委屈，他自己的、他爹的。眼睛红红的，就想靠近潘箭迟的怀里哭一场。
这个时候潘箭迟一搂，罗浮生就势就被拉进了父亲怀里。
“我其实有一点点，就一点啊，怪你来晚了。”声音闷闷的。
潘箭迟在儿子看不见的地方，眼泪无声的划过嘴角，他只有浮生了。“是，爸爸对不起你。所以浮生，你给爸爸一个机会，只要是你想要的，爸爸都给你。爸爸现在给不了的，我想办法给你弄来。只有你和爸爸要，和爸爸撒娇耍无赖，我就觉着我这一辈子也不总是再错过，还是有点用的。”
罗浮生从他爸爸怀抱里出来，迟疑的问他“真的？”
潘箭迟笑着说“当然”
“那...今天灯别关，我怕黑”罗浮生豁出去了，反正他和他爸都是抱头痛哭过的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潘箭迟一愣，当然说好。
这么大了还怕黑，真可爱。
“还有，我以后还想在东江混”
“好”他家生生想打架打架，想收保护费收保护费。谁敢动他，他就一枪蹦了他。
“还有就是，迟瑞人挺好的，爸你别太过分了啊”
潘箭迟笑容一止“好，不过浮生，爸爸对他可不算过分。这叫锻炼，是爸爸觉得他有培养的价值。再说，这才哪到哪？我告诉你，对alpha不能太好，要不然以后他不知道这家里该听谁的。“
罗浮生觉得他爸爸很像小说话本里的刻薄婆婆，迟瑞就像那逆来顺受的小Omega。蛮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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